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霜雪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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霜雪

溫慕寒打開手機的手電筒,光立馬投進去,放射形的光線照在了樓梯拐角的人身上,是一個女孩。

那女孩彎著腰捂著肚子,一臉痛苦。

“你沒事吧?”溫慕寒柔聲詢問。

“啪嗒”一聲,樓道的燈被許從音打開,空間頓時明亮,她跟著溫慕寒下樓,來到那女孩身旁。

“你還好吧?”溫慕寒又問了一句。

佝僂著身子的女孩擡起頭來,臉色慘白,唇上的血色褪得一幹二凈,額前的頭發因為疼出來的汗黏在一起,“沒事。”

這張臉一出來,許從音就認出來了,

高旭的女朋友,桃色視頻的女主——周子瑜。

視線下移,落在她手捂住的肚子上。

真懷孕了?

見有人,周子瑜抿了抿唇,搖頭,“我沒事。”

“我扶你坐著吧。”

溫慕寒和許從音扶著她的手往樓上走。

周子瑜:“謝謝。”

找了一處座椅,溫慕寒去買了瓶礦泉水,遞給她,“喝點水吧。”

周子瑜眼睫輕顫,接過水輕聲道謝。

許從音從口袋裏掏出紙巾給她擦了擦額頭的汗,動作很輕。

人就是這樣,在脆弱的時候豎起名為逞強的外殼,偽裝著自己快要破碎掉的情緒,但此時只要有旁的人伸手輕輕觸碰一下,那層外殼下掩藏的最底層的委屈和悲傷就會傾瀉出來。

不受控制,洶湧得橫沖直撞。

幾乎是唰地一下,面前的女孩就哭得稀裏嘩啦,肩膀小幅度地聳動著,一抽一抽地。

兩人慌了,趕忙安慰她。

“誒,你怎麽哭了?”

“有什麽事你都可以跟我們說,我們都可以幫你的。”

這話一出,周子瑜哭得更厲害了。

溫慕寒伸出手輕拍她的背,輕聲安撫,“沒事沒事,都會過去的。”

“哭出來就好了。”

大概過了十幾分鐘,哭泣聲慢慢變成了抽噎聲,抖動的肩膀平靜下來,周子瑜哭得眼睛通紅,但索性情緒是穩定下來了。

“謝謝你們陪著我。”

“多大點事兒,有什麽事一定要說出來。”許從音豪邁地甩甩手,“與其為難自己,不如懲罰別人。”

溫慕寒抿唇,沒說話。

有些話不適合刨出來說,更不適合追著問,這相當於是二次傷害。

窗外的月亮格外的圓,灑在樹葉上鍍上一層淺淺的銀白色。

萬物靜默,月色孤冷,人心也是。

眼淚流幹之後,是緩沖後的平靜。

周子瑜雙目失神地盯著窗外,過了一會兒,緩緩開口,“我懷孕了,但高旭並不想負責,這個孩子,我不知道該怎麽辦?”

她和徐思銳之間,算是對方哄騙加威脅的情況下發生關系的,事情敗露被高旭知道之後,他就提了分手,還冷嘲熱諷說不知道她肚子裏到底是誰的野種,是她自己不自愛才會導致如今這種局面的。

她求著覆合,本來以為跟高旭一起誣陷謝逍就能迎來生機,結果是更加過分地羞辱。

她想,真的是自己不自愛嗎?

她交出身體的選擇權,最後遭報應的只有她自己。

“我真的錯了嗎?我還想好好讀書,好好上完大學,可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?”說到這兒,周子瑜又低頭哭了起來。

“怎麽會是你的錯,是那兩個賤男人的錯。”許從音義正言辭地糾正她的思想,語氣堅定,“你千萬不能這麽想,錯不在你。”

“但是姐妹,聽我一句勸,要把自己排在第一位。”

周子瑜似懂非懂,時不時地抽噎著。

一直未出聲的溫慕寒將目光轉了回來,將她散落的碎發撇至耳後,眼眸很亮,裏面滿是認真,“孩子打掉吧。”

趁他還是個沒有思想的胚胎。

對於這條新生命來說,說出這句話或許是有些殘忍,但卻是線下最正確的辦法,大人和小孩都是獨立的個體,在自己還沒成為完整的個體之前如何去扶起另一個個體?

況且這個孩子的出生並不會伴隨愛意,孩子父親可能會視之為恥辱,孩子母親可能是愛的,但時間一旦久了就會變成枷鎖和累贅,同時讓一群人痛苦。

人和動物在本質上沒有什麽不同,如果鳥媽媽沒有捕食的能力,又如何餵養自己的孩子,例子或許不那麽準確貼合,但這個孩子確實不能留。

溫慕寒說得直接,許從音就相對婉轉許多了。

“為什麽渣男的錯誤需要我們女的來承擔了,他們爽一下就好,後果完全不顧,你也看到那兩個賤男人的嘴臉了,這個孩子生下來只會加重你的負擔,所以姐妹,這個孩子真的不能留。”

生活並不是小說,沒有那麽多的戲劇化和夢幻,女主帶球跑還能兼顧學業和事業,混得風生水起,最後還能遇到個霸道總裁,來個一家三口甜美的happy ending。

不要幻想那麽多,現實永遠是殘酷的,最後承受痛苦只有女人和小孩。

長痛不如短痛,與其等這個孩子拖垮你的希冀,辜負家人對你的厚望,讓怨恨和後悔伴隨著後半生,當所有的結果都朝不好的方向前,及時將這一切扼殺在搖籃裏。

“你會有更好的未來,不該止步於此。”

溫慕寒的目光堅定又溫柔,如潺潺流水般淌進周子瑜心底,將那麽藏在褶皺裏的情緒全部攤開來,柔化了。

過了半晌,她抖動著睫毛,點了點頭,“好,我聽你們的。”

學校裏不具備做人流手術的條件和資格,但讓醫生看了一下,懷孕的日子不算太久,可以藥流,對大人的傷害也比較小。

可能是洛城人開放得多,一路上沒有受到什麽異樣的目光。

夜晚,沒什麽人。

溫慕寒和許從音站著一旁陪著周子瑜,她坐在板凳上看醫生寫單子。

醫生是個年輕的姐姐,戴著金邊眼鏡,看起來也就二十七八歲,似乎是看出眼前女孩的焦灼不安,她邊寫別擡頭笑著說,“別緊張,你是個很有勇氣的女孩。”

“性對於女性來說並不可恥,不只男性可以從性中獲取快感,女性也可以,沒有什麽難以啟齒的。”

她手指輕推鏡框,換了種比較輕松的語調,“但上帝創造亞當夏娃時,似乎男女構造不太平等,女性相對於來說更容易受到傷害,所以我們更得要保護好自己。”

“ohgod,該死的不公平,就像給了女性大姨媽,沒給男性大姨父,好歹也得讓他們嘗嘗經痛的感覺,你說是不是?”

此話一說,周子瑜拉直的唇線不覺彎起,蕩著那顆心莫名平靜下來。

醫生姐姐開完藥,就讓周子瑜回去按時間服藥,第三天再來看一下情況。

溫慕寒和許從音送她到醫務室門口,路上許從音查了下藥流對人體的傷害之後,就一直在那裏罵。

“氣死我了,憑什麽受傷害的只有女生啊,狗男人不戴套是會死嗎?”

“天下男人都一個樣,只管自己爽。”

“學校怎麽會招那樣的人都導師啊,真是瞎了眼了。”

周子瑜夾在兩人中間,嘴唇動了動,“其實說起來,我不是第一個,那個徐思銳殘害了不少女生,之前有個學姐叫陳芯,也是他的學生,在他手上出了不少作品,後來不知怎麽地就沒什麽消息了。”

陳芯?!

溫慕寒猛地停住,扭頭看向她,瞳孔不自覺地把放大,聲音有些顫,“你說的、是誰?”

“18級的陳芯學姐,就是那個《碎念》的作者。”

是溫慕寒的表姐沒錯。

事情果然沒有那麽簡單,那條消息看似是一顆細小石子扔進大海裏,泛起微弱漣漪,但水面下卻是暗流湧動,像是在向外界傳遞什麽訊號。

看起來要找到表姐還得從徐思銳查起來。

溫慕寒垂眸沈思片刻,徐思銳這樣肯定是要被勒令聽課的,學校具體的處罰還沒下來,萬一要是革職,她就找不到他了,那麽距離找到真相的線索又斷掉了。

此刻困在眼前的霧似乎更加濃了,無形中牽引著她往更深的地方誘入。

“她最近都沒什麽消息嗎?”溫慕寒側頭問她。

“我想想,”周子瑜眉頭一皺,補充了一句,“去年校友會她來了一次,只不過連上臺露個面都沒有就離開了。”

“好吧。”

她見溫慕寒神情凝重,“你是找她什麽事嗎?”

“實不相瞞,她是我表姐,她父母好久沒見到她有些擔心。”

周子瑜哦了一聲點點頭,“那這樣,我回去幫你問問別的同學,看看有沒有知道情況的。”

“謝謝。”

“不用,多大點事。”

到了醫務室門口。

“天也不早了,就不麻煩你們送了,”周子瑜這會兒狀態比之前已經好了很多,雖然嘴唇依舊沒什麽血色,她眉眼稍彎,“宿舍離這近,我想一個人走走。”

溫慕寒沒有太堅持,許從音那裏要住院觀察一晚,要人陪著,於是同意了,“好,你路上小心一點。”

“今天真是麻煩你們了,謝謝。”

她搖了搖頭,“事情都會過去,開心一點。”

許從音搭上她的肩,擺擺手不甚在意,“以後有事來找我們,姐姐我治渣男有一套,要是那個高旭再來騷擾你的話,你告訴我,我整不死他。”

“好。”周子瑜抿唇一笑。

送走了周子瑜,溫慕寒陪許從音回病房。

一回房間,護士小姐姐又給她檢查了一遍身體,確定沒什麽大問題等明天的排尿結果出來再看,囑咐讓她早點休息。

怕打擾許從音睡覺,溫慕寒拿著書去外面看。

“慕寶,你就在我旁邊看沒事的。”她頭縮在被子裏,探出一雙眼睛。

溫慕寒彎彎唇,“醫生說你得早點睡覺,等你睡著了我再進來行不行?”

“好。”許從音點頭答應。

她輕聲帶上門,在門口的長椅上坐下來,塞著一只耳機放了首輕柔的英文歌,從帶過來的帆布包翻出書和筆,按著之前做好的記號翻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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